于梦雷静静地躺在床上，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了。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爬到窗外那个树杈上去的。这个房子住了这么久，以前居然从没注意到窗前还有这么美丽的景色。哦，是妻子今天忘了拉窗帘。艾红梅有个习惯，每天刚一天黑就把窗帘拉上了，像是怕别人窥视到卧室里的什么行为。岂知一道布帘挡住了别人的视线，也挡住了窗外的风景。

妻子早已睡熟了，睡得很香，不时还像婴儿似的吧嗒吧嗒嘴。他很爱妻子，她不仅年轻漂亮，而且勤劳善良，用诗人的话说，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。

    现在于梦雷和艾红梅有了一个５岁的儿子，名叫乐乐。别人的孩子生下来第一声都是哭，而他生下来第一声却是笑，故起此名。

    于梦雷已过而立之年，生活阅历比过去丰富了，思想也比过去成熟了。他现在不光是为自己活着，还是为妻子活着，为儿子活着。妻子很单纯，从不管他的事，她认为丈夫决定的事情肯定是对的。这就更加要求他有自信心和责任感。

    可是，怎样才能保护好妻子和儿子呢？这是他今晚辗转反侧，久久不能入眠的主要原因。

    奚大江走进于梦雷的办公室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。狐狸逃脱了，对他来说，也多了一块心病。他想起了于梦雷的那句话：“大叔，你让我背了黑锅……”如今狐狸既是一只丧家之犬，更是一个亡命之徒，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
    于梦雷正在闷头想事，见奚大江进来，就站起来说：“主席，有事？”

    奚大江在沙发上坐下，显得很疲惫地说：“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好。我有些后悔，当时如果冷静一点，或许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。当时绝没有想到公安局这帮警察会这么笨！”

    于梦雷还从没有看到过奚大江如此沮丧的样子，便安慰他说：“大叔，事情已经过去了，就不要再想它了。我理解你，你这都是为了我好，为了厂子好。我不会怪你的。”

    奚大江长舒一口气，说：“你能理解我这一片苦心就好。人老了，就容易变得保守，瞻前顾后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里面也包含了丰富的社会经验，及时给头脑容易发热的年轻人泼泼凉水，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有机会，我很想向狐狸做个解释。”

    “没必要。大叔，我建议，从现在开始，不再提这件事，好么？”

    奚大江点点头：“好吧。”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，“罗局长推荐来一个人，男的，２３岁，大学本科毕业，学机械的，说是人很聪明，很能干。我告诉他我们研究一下再给他回话。妈的，现在厂子刚好点，很多人想来。我已经回掉好几个了。只是罗局长这一个，我想，我们还是给他点面子吧？”

    于梦雷很痛快地说：“行啊，叫他来吧，回头你跟别的董事打个招呼就行了。但是有一点你得跟他讲清楚，人来了，就得按这里的规矩办事，不能搞特殊，不然工人会有意见的。现在到处都是监督的眼睛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，这几天我的体会特别深。”奚大江把一份打印好的材料递给于梦雷，“这是市体改办要的汇报材料。这几天为写这个材料，我和搞宣传的小钱到各车间找了不少工人了解情况，大家反应，工人的主人翁意识比过去什么时候都强烈。每个人都是双重身份，既是股民，又是劳动者，不仅干劲大了，管得也宽了。碰到什么事都要问一问、管一管。招待费多了，他们会提意见，说吃的是股民的钱；大事不够民主，他们会说企业有我一份，怎么不经过股民大会讨论？班组长如果不干活，工人也敢说话了，你怎么老是走来走去的？三车间的领导开会研究，准备请客户吃顿饭，被一个正在换灯管的工人听见了，就说，这要经过股民代表开会讨论才行。车间领导一点都没脾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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