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 师傅之死

    于梦雷被公安局传讯的消息在丹枫市闹德沸沸扬扬，艾红梅也听说了。她隐隐约约听说这事跟从江里挖出来的那具男尸有关系，而且还牵扯到一个什么女人。最近一段时间，于梦雷很少回家，偶尔回家几次，也很少和她亲热。即使亲热一下，也大大缺少往日的热度。开始她只当是工作忙累的，一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，她就不能不往那方面想了。

    她给于梦雷打了电话，要他抽空回家一趟，别的什么也没说。于梦雷当天晚上就回了家。往日于梦雷回家，艾红梅早把饭做好了，笑盈盈地在门口迎接他。今天有点反常，她没做饭，也没笑脸，于梦雷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。不用艾红梅问，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──他和叶灵儿怎么认识的，她怎么找来的，全都说了。只是隐瞒了他和叶灵儿做爱的事实。这一点很重要，如果说了她是不会饶恕他的，对她的伤害也太大了。谎言有时也是一种爱护。

    艾红梅听了于梦雷说完，便不再多问什么，默默地起身到厨房做饭去了。于梦雷望着妻子的背影，心里感到很对不起她，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，默默流下两行泪。他发誓，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待她。

    于梦雷每天仍然在车间里转。他非常感谢他的工人，他们在他危难的时刻，挺身而出保护他，他要用更好的工作成绩来报答他们。

    这天上午，他刚从织造车间出来，他还想到别的车间看看，迎面看见奚大江气喘吁吁地跑来：“梦雷，出事了，洗染车间的老狄头自杀了！”

    于梦雷不由得吃了一惊。上一次见他时还好好的，怎么突然就……他忽然想起狄万祥上次对他说的那句话：就我这身体，还不知能干几天呢……莫非他那时就有这个打算？

    新任工会主席老金带车来到于梦雷和奚大江跟前，他们就一起上了汽车。

    路上，老金说，老狄头的小儿子狄宽在设备车间，早晨他给车间主人打电话请假，说他父亲去世了，他要在家里处理后事。车间主任马上就带了一个人去了，到那一看，不是自然死亡，是自杀，还留了一封遗书。他就赶快给厂里打电话通报消息。具体情况目前还说不清楚。

    说话间车就到了狄万祥家。门口围了很多人，见于梦雷他们来了，就自动让开一条路。于梦雷让奚大江走在前面－－凡是他和奚大江一起到哪里干什么事，他都是自动走在后面。

    狄万祥的小儿子狄宽看到厂长和书记来了，哭泣着叫了一声：“于厂长！奚书记！”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   于梦雷还是第一次走进狄家。上次来，没有进屋，原说改日再来拜访的，这段时间太忙，没顾上。没想到这一拖竟成了永别。狄家的房子很小，除了几件陈旧的家具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。一台１２英寸本市生产的电视机已经很旧了，可能还是黑白的，两只简易沙发歪歪斜斜，显然已经为主人服务了漫长的岁月，就连狄万祥睡的那张床，也是大概用了一二十年的铁管架子的木床。狄万祥的遗容看上去很安详。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装安眠药的塑料瓶，很显然，他是把一瓶安眠药都吃下去了。

    奚大江问车间主任：“不是还有遗书么？”

车间主任马上递过去一张纸。于梦雷马上凑过去和奚大江一起看。只见上面写道：

厂领导：

    我的身体近年来一直不好，儿子多次让我去医院看看，我不敢去。现在看病很贵，家里没钱，厂里也没钱。这些日子我感到很难受，就自己到医院去了一趟，大夫让我马上住院，说再不住就更不好治了。可是现在厂里困难很多，正在恢复生产，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。我年纪大了，也不能为厂里做什么了，最后我就用减少麻烦的办法，再为厂里做一次贡献吧。我最后有一个要求：你们一定不要辜负全厂职工的希望，一定要把厂子搞好！

狄万祥绝笔

    遗书上的字迹非常工整，可以想见，狄万祥当时心情一定很平静，没有恐惧，没有悲伤，仅有对工厂领导的殷切期望。他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工厂，却长期生活在贫困线上，可他临死前，仍想着怎样为工厂做贡献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境界呀！（责任编辑：听雪斋书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