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篇 导弹明天发射 《蓝色的飞旋》

导弹明天发射
海上的夜幕不是由天上垂下来的,而是从海中升上天的。
从住舱的舷窗望出去,海是黑的,远山是灰的,山头是一片暗紫,边缘还镶了一抹粉红,再上面才是灰暗的天空。我干海军十几年,以前竟从未注意到这一独特的自然现象。我为这偶然的发现感到高兴。并在小本子上匆匆做了记录。
“嗬,又来灵感了!”与我同住一舱的导弹副部门长邵瑞滋走进来,朗声笑道。我给他看我记下的文字。他看罢朝舷外一望,禁不住叫起来:“嘿!真有你的,不愧是作家!”他两手抱在胸前,眯着细长的眼睛,沉醉地望着天边,痴迷地说:“简直像一幅油画。如果我会画画就好了……”
我倒是遗憾身边没有照相机,我很想把他那痴迷的神态照下来。
我是来舰上体验生活的。昨天刚到,就听到不少关于邵瑞滋的反映。他是去年从海校毕业分到舰上的“学生官”,对他的反映有褒有贬。褒者说他“足智多谋,勤奋能干,大有作为”;贬者说他“天马行空,目中无人,小心地雷”!总之,毁誉参半。这不禁使我对他格外增添了几分兴趣。
天,完全黑下来了。军舰在夜海上奔驰,耳畔响着涛声风声。军舰夜间航行实行灯火管制,甲板上光线很暗。我小心翼翼地来到中甲板,走近导弹发射架。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点紧张。
那架上装有一枚导弹!
“谁?”从发射架的什么地方传出一个声音。
“我。李干事。”我答应着,寻找。
咚!一个水兵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,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。
打过招呼,我才看清,这哨兵是发射班的小裴。今天下午才认识。在众多的水兵中我所以能够记住他,是因为邵瑞滋的缘故。据说邵瑞滋与副舰长和原部门长关系有些紧张,有些事就出在小裴身上。
前段时间,小裴晚上值更失职(打瞌睡),被副舰长抓住了两回。副长督促部门“严肃处理”。部门长也积极主张给小裴处分。邵瑞滋则建议调查一下再作处理:“小裴近来情绪反常,必有什么原因。”于是,部门支委会暂时休会。部门长心里却老大的不乐意。
邵瑞滋找小裴谈心。开始小裴态度非常消极,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劲头。邵瑞滋耐心地开导他,精诚所至,小裴终于道出了自己的苦衷。原来,半年以前,他被撇缆铅球打伤了头部,住院一个多月。伤口虽然愈合了,却留下个头疼的后遗症。越休息不好,越疼得厉害。一到晚上值班,就睏得不行。前些时,家里的对象考上了大学,“为不影响学习”,声明以后不再来往。小裴心思不顺,火气日升,头痛也愈见严重。
邵瑞滋向支部作了汇报,指出:“目前这个战士思想负担很重,拉一把就上来了,推一把就落下去了。因此我建议不予处分,同时在工作上适当地照顾,尽可能安排他值白天的更……”情理所在,支委会采纳了他的意见。小裴被感动得哭了。然而副长和部门长则因为被一个没几天军龄的“学生官”驳了面子而有点儿“那个”……
“怎么,是你在值班?”我听说,这条舰去年打导弹,不知什么原因,竟没打出去。还听说,今年装的这枚弹,就是去年没打出去的那一枚。因此大家顾虑重重。如果今年再打不出去,那将是什么局面?明天就要打弹了,在如此紧要的关头,居然安排一个爱打瞌睡的人来站岗,这岂不是拿全舰的名誉开玩笑吗……
“不是说不给你安排值夜班吗?”我追问。
“今天是我自己要求值的。”小裴挺了挺胸,整了整斜挎在肩上的小手枪,悄声对我说:“为我值班的事,邵副部门长还和副长吵了一架呢。”我默然了。
在舰上转了一圈,舰领导,还有各部门的同志,好像都在忙碌着什么。那气氛,使人不由得产生一种紧迫感。是啊,离明天发射的时间只有十来个小时了。
可是,我没有发现邵瑞滋。部门长被确定转业,不上班了,作为代理导弹部门长,他此刻应该是最忙的啊。忙到哪去了?
我走到住舱前,正要推门,忽听里面传来欢快、悠扬的口琴声。推门一看,竟是邵瑞滋!他在吹《绿岛小夜曲》!明天就看他的了。此刻他竟有如此闲情!
“你不觉得你的小曲儿与现在舰上的气氛有些不协调吗?”我掩上门,半开玩笑地说。
“正是为了调节那不该有的紧张气氛,我才吹小曲儿的。”他住了口琴,不以为然地说。听起来胸有成竹,“底气”蛮足!
“我刚才在上面碰见了小裴,你怎么敢让他值夜班?”我问。(责任编辑:听雪斋书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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